移除卡在喉嚨的魚刺後，杯杯一直跟我強調是海邊釣的魚，「很補的！」
嗯，看得出來，這魚骨鈣質很夠！卡在喉嚨裡刺的有夠深。
讓我想起來在榮總當總醫師的時候，有一次一個榮民杯杯的兒子一直在急診室大呼小叫，說他爸爸是誰的誰，他還認得誰誰誰，叫我們趕快幫他爸處理。當值的同事試了幾次，無法取出，於是打給我請求支援。
老杯杯的魚刺不但卡的極深，而且年歲已高，斜躺在擔架上不太能夠配合。魚刺卡住導致吞嚥不順，喉嚨分泌物很多，吞不下去阻礙視野。加上老人家舌根非常肥大，即便換了好幾個方式用內視鏡仍然無法得到足夠的時間與空間夾除魚刺。每當看到一個清晰的畫面，正要伸夾抓取，又被杯杯不自主的喉嚨運動阻礙導致畫面不見。
我跟同事兩人四手出動，他雙手執內視鏡，我則是一手抓杯杯的舌頭，一手捏著專用的魚刺夾伸入喉嚨。試了20分鐘以上（也真是辛苦杯杯了），終於找到一個角度讓內視鏡可以短暫不受喉嚨干擾。我快速伸出夾子，就快搆到魚刺根部…「啊啊啊啊~」大概是拖太久杯杯感到累了，在這當口開始抗議，畫面瞬間黑掉。就在失去畫面的瞬間，我一邊心裡想著不要現在啊啊啊啦~一邊用勁把手上的魚刺夾牢牢夾住，心裡想著如果這樣還不行，杯杯身體大概也受不了了，可能要空腹休息到白天進刀房，在全身麻醉的狀態下移除了。
我右手捏得緊緊的不敢放開，魚刺夾緩緩從杯杯口中倒退，直至完全退出…還好，末端牢牢夾著一根迴力鏢型的片狀魚刺。
「哇塞！」身後傳出驚嘆聲。原來我們奮鬥的過程中身後聚集了幾個在急診實習的醫學生。我感到有點心虛，差點沒夾到，臉上卻裝作這沒什麼的樣子，出了檢查室，把還在找人嚷嚷的家屬叫來，給他看移除的魚刺，並且衛教後續動向跟注意事項。
處理完一些其他事情，杯杯的家屬跑來找我們，說杯杯現在舒服了很高興，要記下我們的名字，跟那個他認得的我們醫院的誰誰誰誇獎，還要寫院長信箱感謝我們。我們心裡想著你一開始嚷嚷著要找誰的誰告狀，現在又要跟認識的誰誰誰誇獎，會不會太有戲劇張力了。
後來也就忘記這件事了，直到今天這根小迴力鏢魚刺，耳邊突然響起杯杯當時的啊啊聲和他兒子的嚷嚷聲。想起往事，不禁好笑。
至於他有沒有跟誰告狀或是誇獎我們？我也不知道，至少後來我沒有收到院長室送來的紅卷宗要我們回應「客訴案」。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吃魚的人請專心吃魚，好好吐刺，還有不管人家嚷嚷著要投訴還是讚美你都不要理會，把事情做好就好，因為事後大家都不會記得。
#李晏廷醫師
